士力架(2/2)
余冠钊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感觉背上一热。
腰间更是滚烫,不过几秒钟,被濡湿了一大片。
他以为的嚎啕大哭还是没有来,抽泣呜咽声依旧是压抑到极致,尾音偶尔因为喘不上气而破裂。
余冠钊多年后再想起这一幕,只觉得撕心裂肺不过如此。
……
唐酥冉走读,晚上的晚自习请了假。
她回家之前在厕所里用冷水冲了好久好久的眼睛,稍微消了些肿,走出去的时候余冠钊还现在走廊围栏旁等她。
唐酥冉小跑过去。
看见那人冲她摊开掌心,下巴抬了抬让她拿走上面的巧克力。
唐酥冉拿走,因为实在觉得奇怪,还是小小声地问了句:”为什么要我帮你吃呀?”
余冠钊听着她黏糯的鼻音,紧了很久的心终于松了,半晌认真道:“我巧克力过敏。”
“有人送这个给我,她是要害我。”
唐酥冉莫名就觉得他话里的这个ta是女的“她”。
点点头把士力架放进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然后在心里记下了他巧克力过敏。
余冠钊从在超市里买了这块士力架回来后,人就一直奇奇怪怪的,就头一次有那种东西送不出去的七上八下的烦躁。
他看着唐酥冉,觉得就这样他心里还是不能彻底舒服,于是他懒洋洋的装作随意地开口:”你现在就吃掉。”
唐酥冉乖的不可思议。
竟当真从口袋里拿出那块士力架,小小短短的手指慢慢用力,把包装袋撕开,没什么血色的唇轻轻覆在上面,贝齿咬合。
她吃得很慢,偶尔有巧克力酱落在她唇角,她也是不紧不慢地用粉舌细细舔舐。
好似一只惬意的猫。
余冠钊移开视线,不知怎么笑了起来。
/ /
唐酥冉回家晚了,舅妈和堂妹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她回来的动静。
舅妈的脸还能端着,只是严肃又带有些趾高气昂地瞥了她一眼。
堂妹就完全藏不住情绪,语气又冲又恶劣地吼:“你想饿死我和妈妈吗?”
唐酥冉比这个堂妹大三岁,但因为她实在长得矮,导致堂妹每次跟她说话都能低下头睨着她,格外盛气凌人。
唐酥冉道了歉,换好鞋子放下书包从冰箱里拿了些菜出来。
舅舅不回家,三个女人的饭不算难做,唐酥冉这半年也渐渐熟练,因此虽然开始晚了,但最后还是没让她们等多久。
两荤一素,还有一锅她早上就定时炖好的排骨玉米汤。
饭桌上。
堂妹脸色还臭,吃几口就要挑剔两句,舅妈倒是没看她一眼,很快吃完后放下了碗,然后叫楚巧——唐酥冉的堂妹——快点回房间写作业。
唐酥冉吃饭很慢,看到舅妈吃完了扒饭的动作自觉快了起来,但还是安安静静的,不刻意去看她很容易忘记家里还有这个人。
楚巧被催着要写作业,心情很不好,转头看见唐酥冉扒饭,嗤笑一声,扬起头开口:“你吃快点啊,还要洗碗洗衣服,我语文还有抄文言文的作业呢,都交给你了。”
唐酥冉默了默,还是点头。
如果余冠钊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小白兔的眼睛里又没有神了,木木呆呆的,像丧失了情绪。
唐酥冉开始写作业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在床上架了一张小桌子。
下午的自习课被耽误了,所以堆的东西又多了一点。
她照例是从物理开始写。
手机里设了个定时——为了及时关掉卧室的白炽灯,不被舅妈找上门,她确定了一眼时间,又看着床边不远处嗡嗡作响的洗衣机,嘴角动了动。
笑的有些苦。
其实她并不觉得帮舅舅家做点家务事有什么不对,有什么难熬。
毕竟当初哭着求舅舅出钱吊住爸妈的命的人是她,那是一笔注定打水漂的巨款。
她受不了的是,这时时刻刻,无处不在的,压到她窒息的寄人篱下的仓皇感。
和她没有家了的绝望。
永远都没有了。
许是因为今天终于哭出来了,那些她半年来不敢再去回想的经历又如山洪般奔泄。
心理医生一直和她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正视,才有可能摆脱这段过去,走向未来。
她都不知道她孑然一身的未来有什么好走的。
她其实……只是有点不敢死。
只是还不想,让爸妈跟这个世界最后一点联系也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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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因为大面积的发送失败和系统屏蔽、删博,余冠钊的事情已经很少人在讨论了。
唯一一个小部分人知道并且还可以隐秘交流的超话是“S市一中超话”。
余冠钊随意开了个小号,手指懒洋洋地在屏幕上点,眸光冷漠流转。
他发送了一条微博。
“发这个人——‘高三三班郑芬’的照片到超话里,我私信你打钱。”
“具体多少由照片内容决定。”
余冠钊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最低一百,是只要拍到脸了就有一百。”
他发完贴,人往床里又滚了两圈,手机被他随意丢在一边。
背上还是觉得烫,余冠钊侧躺着,眼睛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