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绝如纸（2/2）

让顾时亡翻覆拒绝，劫荒也不放弃，仍固执复问，神情恳切，始终期求能得顾时亡承应。望着劫荒那张自幼年看到少年的亲熟模样，顾时亡垂下曜眸，微吐叹息。倘若劫荒想他加入的不是魔教而是别他门派，他兴不定会答应。

偏偏劫荒想他加入的是魔教……

他自小看记写江湖逸事的话本长大，深知魔教无恶不作，是正派之敌，加入魔教等同于昭恶天下。或许劫荒认为他已负一身恶名，不意再增一分恶名，他实确不意增一分两分恶名，可成为魔教中人岂是增一分恶名那么简单？成为魔教中人便要堕身魔道，行恶做恶！

他向往正义，他要报仇是为正义，他宁死也不会屈身堕落魔道，行不义之事。

思及此，他捏紧双拳，跪在床上对劫荒一拜，“如不是你及时出现，我怕已成周细之剑下亡魂，我极感激你救我。我定会偿还这份恩情……以成为魔教中人的其他法子，好吗？”他难得温言细语说话，因他心明受人命恩，要尊委求全。见他委婉细声，有礼有矩，劫荒长叹口气，道：“练欺天神鉴会折损阳寿。”

“我晓得，练这功至多十年可活。”顾时亡不解劫荒忽而提及此事有何意图，他顿默稍刻，告诉劫荒，“我两年前练成此功，如今只剩八年阳寿。”

“呵呵，八年？”劫荒从脸到教打量顾时亡，悲悯摇头，“你连八年都活不到！我救回你时你手断腿废，心音微弱，只剩下半□□气而已，离死只有一线。若非你身上有不知谁洒上的当归雪莲粉吊命补血，你今日都醒不过来！”

“当归雪莲粉？”

“这粉又名救命粉，是宫廷贡品，粉状为黄。”

“啊。”一听粉状，顾时亡啊出声来，心想原来完颜摇光从他手中接过瞬命时洒给他满身的不是无名毒粉，他当时以为那粉是完颜摇光报复他的毒粉，因他会用内功逼毒，并未在乎。没想那粉非但不是毒粉，还救他一命。

“我直说吧。”劫荒一面提声，一面抓起顾时亡右手，让顾时亡自己看腕处道道乌紫血痕，“你的身子十分不好，我请名医为你诊过，他说你至多能再活五年。”

“……五年？”知晓只能再活五年，顾时亡一时头脑恍惚，八年还好，他对梦都在五年内超越并打败周细之这事感到忧虑，劫荒趁机接着煽动：“你时日无多，与其被各方追杀，躲藏苟活，遮掩锋芒，不如做我魔教之主，以教主身份大展拳脚，让全武林看到你武功盖世！亦为魔教争光添彩，效尽全力！”

“我不要。”

任凭劫荒说了这么多，顾时亡还是直白回绝。他实在不欲成为魔教教主，再说如果他真仅剩下五年可活，他更该专注报仇而非浪费时间给其他事。

话讲到如此地步还是无法打动顾时亡，劫荒彻底无言。顾时亡捡起天机启收进里衣，下意识在枕被间摸索，摸索来去一圈，空空如也，他贴身随携带的不死封刀录、两年前劫荒遗落的令牌，六爻占天刃跟鬼哭街皆不在身侧。他想起天机启在劫荒身上，直觉这几样物事应也在劫荒那里，伸手找劫荒讨还，“我那两把刀和剑在哪？还我。”劫荒刻意扭头不看他，“你答应进我魔教我就还你。”

“此话当真？”顾时亡皱眉。

“当真。”劫荒态度明确，那便是无论用何手段也要说服顾时亡进魔教当教主。顾时亡无奈收手，而后一把从后扼住反应未及的劫荒，冷眼厉道：“你不还我就别要命了。”继而凑到劫荒耳边，“我再最后说一次，我可为你做任何事，除了入你魔教。你最好放弃这念，否则莫怪我恩将仇报对你下手。”

他希望劫荒彻底放弃让他加入魔教的想法，劫荒被他此举震到，半天才说，“既然如此……好罢。”言毕重重咳嗽一声，进来一位娇弱少年，少年柳眉杏目，肤白如雪，面若好女，眼下有道刀疤，小指长短，正是方才他醒来时倒水给他喝的男侍之一，劫荒唤其名为舒衣：“舒衣，叫雪解把他们二人给我带进来。”

舒衣见顾时亡挟持劫荒，欲要杀手，惊恐发抖，“教主您……我，可……可是……”

“我与圣子闹着玩呢，你快按我吩咐去做，不得有误。”劫荒只道在与顾时亡闹着玩耍，叫舒衣安心办事，速去速回。舒衣这才乖声得令，跑出门外。顾时亡问劫荒捣什么鬼，劫荒笑而不语，少顷，一位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左眼戴一黑纹圆状眼罩，背着黑漆独辕长弓的妖艳美男一手一个，押着对五花大绑，蒙昧昏睡的少年少女进屋，扔到顾时亡眼前。

看清二人相貌，顾时亡惊睁瑞目，“瞬命……因饮？”

他想也未想，当即放开劫荒，发衣散乱跳到瞬命和苏因饮中间，抱起二人，只见二人一动不动，面色苍白，气息微弱，活像那僵死人一般，他怒问劫荒：“他们怎会在魔教？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劫荒撩起衣摆，起身缓踱到瞬命和苏因饮面前，没答顾时亡问话，而是直视顾时亡，有条不紊反问：“这两人一人你自幼待如亲妹，一人同你行走江湖，虽难比在苍华时跟你形影不离的别轻，但于你而言也应是极其重要之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