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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挡杀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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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还有二皇子在。”顾时亡并不觉太子故去会影响江山社稷,从刘茂兴话中他能听出刘茂兴心怀正义,是好,只是迫于无奈无能除恶扬善。可当今圣上生有二子,杀掉作恶那个能如何,又如何?他以目线审度刘茂兴。刘茂兴被瞧连连摇首:“昭衾只和你一般年纪,难当大任。”

“昭衾不堪大任,昭羽就能堪大任?呵。”顾时亡冷瞥刘茂兴一眼,“一个妄图长生不老并为此残害无数孤儿能治理好天下?别与我说笑刘茂兴,你说他杀不得,碍他身份不去杀他也罢,没问题,我会去杀他。我不管他是太子猴子,纵便他是九霄天神,我也要让他血债血偿!”

被他发话震到,刘茂兴半天不能言语,好暇才道:“小子,你觉得昭羽所为是错是恶,很愤怒,很难平,很想杀他报仇是吗。”

顾时亡没哼声,算是认默。

他想此事还用答吗?他视若手足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他最珍重最挚爱的商别轻皆因昭羽而死,他当然愤怒、当然难平,当然想报仇——

见他露出忿色,刘茂兴又问他,“既然如此,那老朽问你,对是什么?”

他脱口而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邪不胜正。践行正义到底。”

看他憎恶分明,模样毫无虚伪,刘茂兴哀声叹息,伸出那双历经风霜的手掌,将阳光收漏指缝,继而轻缓抓住掐紧喉脉的那只血手,让顾时亡放慢步调:“小子,今日天气正好,你想不想听老朽说一个故事?”

顾时亡没理刘茂兴,反而愈奔愈疾,他想再跑远些,把刘茂兴打晕丢到哪处独自脱身。他现下浑身是伤,气力渐失渐没,急需寻一隐处疗歇。

遭他无视,刘茂兴也没因自讨没趣收声,“行走江湖多年,我一直说我是孤儿,其实我并非孤儿,我有爹娘。”自顾说着,刘茂兴收起谦称,忆道:“我娘本是书香世家的三小姐,知书达礼,貌美如玉,却在看花灯时让我爹拐走糟蹋,委身下嫁我爹,成为乡间农妇。我爹从不耕田做活,只知喝酒滥赌,喝醉赌输就回家打我娘,我娘总是被他打得一身伤,总是在半夜因痛辗转反侧,总是受尽委屈。我一直觉得,天下间没有比我娘过得更惨、更悲哀的女人,可是尽管她过得这么惨这么悲哀,她也从未哭过。她总是笑着,笑着为我包腌菜馒头、笑着为我缝制破破烂烂地衣裳,笑着说不爱吃鱼,然后把鱼肉全夹给我,笑着送我去私塾念书,送过五里路才肯放我一人独行,她总是笑着,总是笑着……直到那一日。那一日天气正好,像今日一样,我拿偷在码头搬货半年拿的工钱给她买了玉簪,我十分欢喜,我走着跳着,恨不得立刻奔回家,把玉簪拿给我娘,亲自为她戴上,看她对我笑。等我回到家时,我看见我爹正在打我娘,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而我娘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故事讲到最终,刘茂兴一顿,苍老脸上绽出微微神伤,朦胧已然泪眼。

“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听到此处,顾时亡眉睫微颤,惊落伤处血滴,沿顺脸侧滑落。他思及记忆中那张温柔笑脸,欲启唇安慰,话到嘴边却是扭头,“我不想听你废话。”

“哈哈。”刘茂兴低笑一声,恢使长者卑谦口气,接继说:“老朽当时十分气愤,当老朽镇静下来,老朽已将那混账爹杀成数块,之后,老朽做了跟你两年前近乎同样的事,老朽烧了生养老朽那混账爹的山村。”

顾时亡不解刘茂兴提及过去是要为何,但他越听,越觉察自己和刘茂兴有似同之处。他静静聆听,动速渐缓渐迟。

“那日老朽恰巧十三。离家以后,老朽去少林偷学功夫、去武当偷学武当秘传心法、去穆夏国王宫偷刀,自创斩罪刀法并以心中正义为名,到处路见不平惩恶扬善。因此老朽杀过许多人,做过许多自认是对之事。老朽打强抢民女的县官,老朽叫板欺人的世家子弟,老朽在白鹿原让四大门派围攻,前半生吃尽苦头,直至老成半事无成的乌糟老汉,老朽才突然发觉件事,老朽后悔了——”说罢,刘茂兴长叹口气,侧首深深看进顾时亡双目,瞳眸已浑浊成摊死水,全是笃然,同时亦是对他警醒,“你如此执着善恶对错,不懂放弃,终有一日,你会与老朽一样后悔。”

“我没杀不该死的人,我也没做错任何事。”顾时亡想刘茂兴必是因曾在年少无知做错事,杀错人而到年老感到悔恨,以至质疑起正义对错。可他与刘茂兴虽经历相似,却远不类同,他未杀错人也未做错事,他于心无愧,他不会后悔。“我绝不会后悔,永远不会。”他坚声否道。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小子。你晓得老朽为何后悔吗?哼,老朽不是因曾杀错人做错事后悔,而是老朽发觉这世上并无所谓对错善恶之分,只有胜者和败者。正义全由胜者决定,赢家才是对。一旦变成输家,连死法都无从选择,更不提去践行所谓正义,败者只能在漫长等候中绝望丧命,什么都做不到,做什么都是错。”刘茂兴敏查顾时亡体能难支,趁隙挣开钳制,急步退身,停到恰能话谈距离,继接说,“三十年前老朽败给四大门派,今日你败给七修,老朽是败者,你也是败者。你与老朽都已成败者,再没对的机会。不管如何抗争、不管怎样追寻,都没有用。”

“没用又如何?不去抗争不去追寻哪知有没有用!”让刘茂兴脱离桎梏,顾时亡心道不好,连横握六爻护身,预准随时再与刘茂兴苦战,“你在这长篇大论,满嘴胜者败者,到底是何意图?还有,你方才说我该死是为何?”

“老朽正是抗争过追寻过,明白没用才会劝你放弃!”刘茂兴劝道:“老朽长篇大论絮念这么多,不为其他,只是希望你放弃向太子报仇。”顾时亡刚欲答否,刘茂兴露出极其悲悯的神情,“不论你是想闯承乾殿向太子寻仇,还是想毁阻制药,都放弃罢。死在此地是你最好的选择。因为当你日后发觉你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没做到,你心中的正义跟所谓对错仅是一场幻梦,你无能为力改变一切时,你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远比死更痛苦,不若就死在此时此地,也能早些解脱,免得承受更多。”

“这便是你觉着我该死的因由?”顾时亡不禁皱眉,他没想刘茂兴认为他该死竟出自如此因由,刘茂兴道是。他嗤嘲出声:“按你的道理,败者都该去死。我不否定今日我败给七修,是败者,但你自己也是败者,也曾败给四大门派。既你我都是败者,为何你不去死,偏教我死?”

刘茂兴莞尔一笑,拔刀自对。“老朽正要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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