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轻重(2/2)
脑海当中春风如张暖画,白衣持扇的少年渐渐模糊,笑靥温柔尽碎成沧海尽头无数翩飞黑翅凤蝶,四处离散,消失不见。
看顾时亡悲丧不掩,长生爱叹气。瞬命颇为忧心,“时亡……”悄悄靠近顾时亡,瞬命轻握顾时亡,柔声安慰道:“尽管他已身骨无存,你我努力这几月也都白费……但晓得你有这份为他之心,他在天有灵定然极其慰藉。我曾遇过丐帮门主,他说身死并非殒命,被世间遗忘才是真正的殒命,虽然他已身死不存,但只要你我还记得他,他便活着。所以别难过好吗?见着你这么难过,我也好难过。”
“再过几日便是他诞辰,我竟连他的尸身都寻不到。呵,呵呵。”顾时亡自嘲笑笑,瞳眸空洞无光,仿佛失去希求与存世动力,随时都能死在某处。瞬命立感不妙,放缓声调,似哄婴孩一般抚他心神,“原来他是四月诞辰呀?四月哪日?我们到时为他庆贺呀。”
“哪日诞辰……”遭瞬命如此一问,顾时亡自然开始想商别轻诞辰还有几日,却怎么都想不起。他愈是努力回忆,愈是发觉神思恍惚错乱难以回忆得清明,尔后他陡然意识到一处误错。
商别轻并非四月诞辰。应是三月……
三月?是三月?他如何记得不是。
他生于十月末旬,而商别轻较他晚两月余,也便是说商别轻诞辰早在初月立春之际已过,并非四月清明,也并非惊蛰三月。顾时亡心算方才把商别轻的诞辰算想明白,他感到诧异,还有些莫名。他明明将商别轻的所有都记得清清楚楚,前些时日怎会连诞辰都记错出差?不解困惑踊跃堆累心头,顾时亡突发头痛,欲裂一般。
顾时亡话到一半便塞止唇间,瞬命以为顾时亡因难过噎语,轻轻握住商别轻双手,一边叫顾时亡认清事实,一边小心问道:“无论怎样难过他都找不回了,我们也不能再去找他……你日后作何打算?”
“别碰我。”顾时亡正为头痛失措,听瞬命说再也找不回商别轻,无意有些迁怒,一把甩脱瞬命,声冷面寒。让顾时亡这般拒脱,瞬命异常惊讶,亦十分受伤。回想共处这些时日顾时亡总对自己包容忍让,未曾拒过示好,瞬命柳叶眼眉曲成默默委情,“时亡……”
顾时亡头痛心痛,心情极差,因而虽能看出瞬命沮情,但他并未有所言表,反而口气更冷,神色更寒,“我想独自静静,别跟过来。”
说罢,他不理瞬命和长生爱,拂袖下楼。
正在此时,突从窗外飞来一只信鸽,长生爱接鸽看信。粗略阅完内容,长生爱面色大变,她连叫住顾时亡,令顾时亡停步,“等等!先留步!”顾时亡问长生爱发生何事,长生爱急答:“周细之发信来说明日要到长生宫起喝茶。你跟瞬命得尽快离开,在今夜以前离开!”
“他他……他竟然要来?”瞬命被周细之吓得三魂顿失六魄,方才让顾时亡惹出的低落都消逝无踪。“天呐!那我们可得快些离开!”
“我们从哪离开,走来时那条路定会遇到周细之吧,要怎么办。”顾时亡倒是冷静,好似丝毫不惧。但并非是他不惧,只是商别轻已彻自这世间消失干净,他也失去追寻的目标,失去苟活的心力,变得没有目标,没有所求。这才无谓危险。反正生也一样,死也一样。
“要怎么办……”长生爱似早想好对策,莞尔一笑,“跟我来便是。”
还未待顾时亡和瞬命反应,长生爱一手一个,推顾时亡和瞬命一齐离开花残寒冰居,往长生宫最北直走。走到尽头时,顾时亡望见约莫二十尺长的栈道,而栈道断截处停泊一只乌篷游船,
“你们坐这艘船往南划去!”将顾时亡和瞬命推到乌篷船侧,长生爱急匆让两人上去,然后一面解系船带,一面指路道:“划过一夜,在离你们最近的空港上岸,接着往北走,往北一路都是长生宫买来租地收粮的山村,村中人烟稀少,消息不通,即便不做可以遮掩也不会有人认出顾时亡的身份,绝对安生。”
顾时亡颔首道好,跟瞬命前后依次上船。见二人坐定,长生爱咬牙推船漂出,提声补道:“船上有干粮和些许羊奶,记得吃,别饿着。”
原本顾时亡和瞬命还未觉着长生爱此女如何,只觉长生爱年纪轻轻便有领者模样,并非寻常女流可比。但离家在外,极少有谁惦记吃饱,教顾时亡不禁想起在苍华派时,商别轻和苏因饮总担心他进食太少,怕他饿着,偷摸夹肉给他。而瞬命也想起司马错总这般提醒,二人皆觉长生爱心善纯良,同时对长生爱投以感激。
“多谢!”
“嗯。”
因顾时亡心情不佳,面色苍白,瞬命主动接过划船之任。划出长生宫半里外界,瞬命思索半天,再度小心试问顾时亡,“如今不需再找商别轻……我们离开长生宫之后去哪?”顾时亡站在船头,迟迟没有回话,他静静凝望天水交接渐沉天色,头痛心疲,身力耗尽。与正往前行进的船舟不同,他的心中毫无方向。
没有商别轻的这个世间,何处都不是他的去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