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前尘（2/2）
“你敢……”
楚阔话音未落，万青耀就握着匕首，狠狠刺进了楚阔的丹田处，喷溅而出的鲜血溅在万青耀的眼尾，她的容貌沾上些许血腥，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剧痛下，楚阔的神智有些模糊，但过了须臾，他就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修为都从自己的灵脉喷涌而出，齐齐聚集在丹田匕首的刀尖处。
“你要干什么？万青耀，你要干什么？”楚阔终于开始惊慌。
待灵气尽数聚集后，万青耀拔出匕首，在鲜血扬起的同时，一颗由楚阔毕生灵力修为凝聚而成的灵珠也被从丹田中带出。
“万青耀——”楚阔几乎目眦尽裂：“你敢！”
“我为何不敢？你一生痴迷修行又如何？终不过落在了我的手里。”万青耀冷笑着，而后她运起灵珠，将灵珠缓缓没入怀中婴孩的眉间。
“你不是视修为如命吗？”
“你要我孩儿的命，今日我便要你的命。”
“你想让我孩儿死，那我便尽我所能让他活得比谁都好。”
孩子被楚阔折腾的这几日，早已耗尽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灵力，在灵珠没入眉间后，强大的灵力压迫更是让他直接虚弱得变回了原形。
一只小小的雪白狼崽，只耳朵尖晕着些墨色。
“万青耀——你不得好死！”一旁被取走一身修为、生机渐散的楚阔嘶吼道。
万青耀踢开楚阔的手，并从楚阔的手背上狠狠碾了过去：“禀尊主，就算我不得好死，你也看不到了。”
“这黄泉路，还是你先替我去踏一踏吧。”
楚阔被破丹田，灵气尽散，已是活不了了，万青耀不想再耽误时间，她不顾身后恨红了一双眼的楚阔，抱着孩子就从内殿急步走到了外殿。
两个仆从已在殿外等了许久，万青耀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孩子，落着泪在狼崽的额间印下深深一吻。
她把怀中的小崽子放到了他们怀里。
“趁现在妖殿乱作一团，你们快带他走。”
“尊后，您呢？您不走吗？”一个侍从抱着孩子，急声道。
“我走不了，顾长风是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我太惹眼，跟你们一起走反而会害了你们。”
“那您……”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们快走，不然待会儿就走不了了。”
那两个侍从咬了咬牙，不再停留，抱着孩子向着天边飞速掠去。
万青耀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侍从抱着自己的孩子消失在远处后，才动了动眼睫，她握着匕首，满手都是楚阔身上的血，迎着滚滚销烟缓步向着瑞波殿走去。
复玄安静地跟在万青耀的身后，陪着她走完了这段路。
瑞波殿已被践踏一空，到处都是一片鲜血狼藉，万青耀走进殿中片刻，再出来时，她身后的瑞波殿已经卷起逼人滔焰。
她站在殿前，立了片刻后，忽然步款轻移，广袖迎着风，竟是跳起舞来。
瑞波殿在她身后燃烧着坍塌，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影响她脚下的舞步，火势顺着烈风迅速蔓延开来，逐渐将她包裹在炽热的天地中。她烧了瑞波殿，将自己永远留在这殿中，用命拖住了顾长风的眼线，得以让心腹暂时安全将自己的孩子带离妖都。
复玄看着万青耀舞步翩跹地被滚滚烈焰吞噬，沉默地垂下了眼，待他再抬眼时，已到了一个野林中。
哪怕万青耀以命相拖，顾长风还是极快地发现了楚阔独子不见了的情况，他一边向外散布狼王与小殿下失踪的消息，一边派人循着踪迹去追，务必要斩草除根。
那两个仆从一路拖着重伤之躯奔逃躲避，到达人界时，他们周身也灵气耗尽，在最后将死之际，他们挖出来一个小坑，将自己怀中的小殿下放了进去，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上面铺了些杂草乱木做遮掩，做好这一切后，那两个仆从才化回原形，趴在洞口散尽生机。
复玄站在土坑旁，呼吸变得逐渐急促起来。
这是他梦中从未出现过的场景。
当年顾长风解封藏在他体内的楚阔毕生修为，这些记忆也随着楚阔的修为映到了他的脑海之中，这么多年来，这些场景他已经反反复复梦见过不下百次，这些梦境每次都在万青耀自焚时戛然而止，无一例外。
可这一次，他却看到了除此之外的场景，他隐隐猜到了谁将要出现，紧握成拳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土坑中的小崽子叫得凄切，在天边光色初见时，一位青衣男子终于剥开野林间的重重林枝，踏着晨光熹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复玄见到来人，顿时赤红了一双眼，他急促地呼吸着，踉跄着上前一步。
青衣男子走到土坡处，巡察了一番后，伸手移开了一处做遮掩用的草木，露出来一个隐藏起来的狼窝，狼窝里不断传出细微的哀叫声，男子双指燃起火焰，照亮狼窝里那方小小的空间，也照亮了狼窝里那只呲牙咧嘴，正呜呜叫的小狼崽。
那青衣男子不顾地上尘灰，半跪在地上，他弯着腰，轻声安慰着洞里炸了毛的狼崽子，在试探了许久后，才从洞里抱出了那只小崽子。
见怀里的小东西发着抖，青衣男子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严严实实地裹紧了怀里的小崽子，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垂眼间露出一丝笑意。
复玄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男子，他看着那男子仔细地将幼时的自己抱在怀里，眼中尽是堪称温柔的神色。复玄拖着步子走上前，一双眼赤红得像是要流下血泪，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男子，手却从那男子的鬓边穿了过去。
皆是幻梦。
复玄将自己的手臂抬起，虚虚地揽在那青衣男子的腰间，犹如自己真地将这人抱在了怀里。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这么多年来，这人从未入过自己的梦，他已有百年未见过会动、会笑、会说话的活生生的他了。
他虚虚地抱着他，小心得连呼吸都轻到了极致。
“师父……”一句嘶哑的言语终于从他发涩的喉间传出。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