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开场(2/2)
“那你家乡美吗?”王三儿吃肉吃的欢快,无意中问了一句。
易卦拿着筷子的手一愣,随即淡淡地说,语气平静的掀不起任何波澜:“美啊。”
美到千千万万灯火没有他一个归宿。
他有点醉了。
坐在另一边板凳的易渊突然凑过来,把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怀里蹭,软软的毛发挠得他肚子痒。
他笑了笑:“王大爷,我明天就准备去金陵城。”字里行间好像还带着微醺的酒气。
“明天?”王三儿肉没夹稳,颤巍巍地从筷子间滑落,十分油腻地黏在桌子上。
他斜眼看了看王三儿肉痛万分的脸,道:“嗯。再晚点估计真就暴毙身亡了。”
“那小孩儿呢?东西收拾好了?”王大爷无辜丧肉悲痛万分还要体察民情实属不易。
“没什么好收拾的,反正我破人一个。易渊...”易卦顿了顿。
怀里的人突然抬起头:“我和他一起。”
“就这样。”易卦朝王三儿不紧不慢地挑了挑眉,高耸的鼻梁半隐在晦暗里。
......
我开始担心了。王三儿往嗓子眼吞口水,手摸着圆溜溜的大肚子打颤。
他蹬蹬蹬地跑到柜子前薅出一个沉香木大箱子,然后白如柳絮胖如肉球的手翻出一大沓银票往易卦怀里一塞:“老婆本啊老婆本,记得还。”
易卦看着自己手里都快兜不住的白花花的银票,笑了笑:“谢谢。”这句话很真。
王三儿倒自个儿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起来了:“您好好说话,这么人模狗样我有点不习惯。”
易卦一巴掌往他肚子上轻飘飘地拍了一下:“谢了,我会活着回来的。”
......
求您别给我这种狗屁不通的保证。
天色渐晚,易卦朝着王三儿挥了挥手,把小孩儿抱在怀里往亮着暖色灯笼的家里走。
他喝了小酒,外衫内襟深藏着淡淡的檀香味,混着浓度有点齁的酒香。整个人身形挺拔,如同青松化雪,在黑暗中温润如水。
小孩儿摇摇晃晃地被他好不容易抱稳,头埋在他的颈窝处,阖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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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破院。
殷红的鲜血顺着脉络清晰的掌心缓缓淌下来,在掌边软肉处汇聚成一条细窄的线,滴在金雾缭绕的地图上。
破卷轴慢吞吞地合上,木头滚轴钝钝地在木面桌上摩擦,末了还顶起自己的尾部重重锤了快散架的桌子一下。
您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易卦面无表情:“算了丢了烧柴吧。”他说完就起身,拇指捏着那鬼鬼祟祟不正经的卷轴往地上一丢,拖着不知道从哪儿翻来的红锈都快裹遍刀刃的斧子抻腰往下砍。
卷轴骨碌碌地滚跑了,遭罪的尾部沾了灰落魄又委屈。
你委屈个屁。
“吸了我的血还臭不要脸想跑?”易卦利落地撸了把袖子,拎起斧子手起刀落。
他半死不活的胳膊在滴完血之后好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在才能活蹦乱跳地整治要命的卷轴。
......
等易渊把这个活像半年没见人的疯羊道长扒拉住时,一人一轴像模像样地划分好横亘千里的楚河汉界,中间斜立一只木斧子。
易卦喘着气停下来——多大个人了还跟一破卷轴过意不去。他绝对不承认自己跟逮猴似的上蹿下跳半天也没砍到卷轴一根毛。
眉心突然疼了一下,仿佛被银针扎出一个又小又深的孔。他掐了掐眉心,一瞬间,耳边风嘶兽吼鬼哭狼嚎,粗狂而又尖厉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混杂进他耳膜,将将堵住他不堪一击的耳朵眼。
他立直的身形晃了晃,继而闭眼,脑袋里缓缓出现一幅地图。地图里山川万物栩栩如生,事物的轮廓被狼毫尖沾染的浓墨勾勒的极细。他屏气凝神能数清他家破院房顶上的瓦缝里塞了几只燕巢。
趁着他闭眼的时候,易渊手心聚起一团极浓极暗的黑雾,将地图牢牢覆盖。地图强烈地挣扎起来,他手贴紧凹凸不平的花纹,拇指被棱角割破流出黯淡的鲜血,渗入地图中。
地图安静下来,易渊的脸色却蓦地变得苍白,他收回黑雾,愈合拇指,艰难地垂头缓息。
院子里出人意料地不大平整,被金光磨出的刀片连砍带砸地凹出一个深坑,中心亘着一柄通身鎏金的长/枪。长/枪顶虚虚悬了圈黑雾。
感觉像是定位。易卦阖着眼撅着半点儿地图赋予的神识遛了一圈,长/枪头车轱辘似的转个不休。
金光倏地铺遍山光水影,无数金线聚拢构成一个个小字。
“尊敬的易卦您好,欢迎来到天道
您的任务是走遍游戏里主线剧情,收集道具,杀掉男主,拯救岌岌可危的世界。
由于世界崩坏,太乾城外剧情发生巨大变动,您要谨慎行事。
作为辅助,您只须动半点神识,便可有部分天命因果映于您脑中。
另外,补充一句,您越晚杀掉男主,剧情崩坏的就越厉害哦。”
一行又一行的金字蹦出来,笔勾字尖向外不住渗出黑雾。
“男主是谁?”
地图上很快浮现两个字,却被黑雾压实吞没。
“您要自己去发现。祝您愉快。”
金字一闪,不见踪影。
愉快个屁。
他再睁开眼时,眼前天旋地转又猛地一黑,幸好瘦小的易渊捏着他的手腕发力,他才不至于直直地栽下去。
这破地图多看几眼就折腾得人内外发虚。
易卦边想边稳住身形,摸了摸小孩儿毛躁的头发:“收拾好了,我们就准备动身。”这人语气千万分沉重,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硬骨气。
他双眸对着易渊轻轻一眨,脑海中地图金字半闪:“无法读取信息。”
......
易道长觉得自己被骗了。
鸡鸣破晓,一高一矮还有一个破卷轴,从缓缓遁走的屏障里走近旋涡翻涌的黑洞前。黑洞作为太乾城唯一一个传送点,长了副张牙舞爪的丑脸。
易卦一口口水颤颤巍巍地还没咽下去,就被小孩儿拉着跃身一跳。
黑雾暗带着紫电吞没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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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
风目龙犄的异形铃铛响了一下,繁复的花纹顺着青铜的缝隙蜿蜒。
一双修长的手压灭了响声,素薄的青袖下是四条怒目圆睁的金龙重叠的手腕。
“好戏开场。”冷厉的声线仿佛划破长空掠过海面,刹那间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