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以后若觉得心里害怕，就摸摸这个项链（2/2）

弘楚不由得抓紧了握着伊修明衣袖的手，在这比肩接踵的街道中，他没来由有些惶恐，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等梦醒了，他依旧还是那个蹲在角落只看得到包子和清汤面的小要饭的，他也没有遇见当初让他惊为天人的伊修明，这两个月来的一切，也都只是他不可控制的梦境里的一场空欢喜。

伊修明敏锐地察觉到了师弟突如其来的紧张，这次是师弟被他带回门派后第一次出来，本以为他会高兴的，怎么会……他自小聪慧，很快就想明白师弟的异样从何而来，轻柔地将弘楚的手包进自己手心里，将身子已然僵了的师弟拉到一个摆着各种样式小玩意的摊前。

弘楚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向伊修明，整张小脸都僵着，半点不似之前在酒楼中的灵动。

伊修明并没有放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指着摊子上的各色亮丽的贝壳挂件，示意他看。

云开城临海，这些东西并不稀奇，一个个洁白小巧的贝壳被用红线串着，后者被心灵手巧的手艺人编出了精巧的形状，点缀在贝壳左右，虽只有一个贝壳一根红线，但却一点都不显得朴素，甚至看起来颇为小巧可爱。

弘楚的目光很快就定在了其中一个贝壳项链上，一时间思绪被转移，也忘了前一刻自己在担心着什么，只觉得天下居然有如此神奇的东西，明明自己之前所在的小城距离这里并不远，怎么就没见到过呢？

“喜欢吗？”

伊修明含笑问道。

一个贝壳项链并不值多少钱，小摊老板只是随意地瞥了两人一眼，说了声“喜欢就看看”，便继续和一旁卖蔬果的老板混一块聊天去了。

不用在这种场景下和第三人说话，这多少让弘楚松了口气，他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有着淡黄色边沿的扇贝项链，心里想着，若师兄带着它，一定很合适。

伊修明很果断地将钱付了，把被自己握在手心中的弘楚的手放开，继而展开那只小手，郑重地将扇贝项链放在他手心里。

弘楚愣住了，瞪圆了那双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师兄不是买给自己的吗？怎么给我了？

伊修明摸了摸小师弟只到自己肩膀的头顶，并不严厉的言语中，意外地充满了力量：

“小师弟，以后若觉得心里害怕，就摸摸这个项链，它会告诉你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的。”

这句话仿佛是直接说进了弘楚的心坎里，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都像是漏跳了两拍，一股泪意直冲冲涌了上来，小小少年忙上前两步埋首于师兄的胸膛里，借着衣物的遮挡将这股泪意强行压了下去。

然而，他霎时间变得哽咽的嗓子却没那么好掩饰，随着他闷闷的一声“嗯”，全然暴露在伊修明耳边。

伊修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道：

“何况，你还有师兄我呢，我既然当时把你带到了师父门下，就一定不会让你再回到曾经的生活，一刻都不会，师兄会永远护着你的，你信不信师兄？”

“……师兄，你的意思是，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弘楚眼角红了一圈，仰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

伊修明有一瞬的沉默，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敛目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不忍拒绝那双发着亮光的眸子，睁开眼，轻叹着回复道：

“嗯。”

“会的……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会在的。”

“……呜。”

“来，师兄帮你把项链带上。”

“谢…呜…谢谢师兄。”

“好了，别哭了，待会师父回来又得骂你是只小花猫了，真有这么感动吗？”

“才没有哭！呜…是眼睛进沙子了…嗝，不是我想哭的。”

“好好，是沙子进了我们弘楚的眼睛。”

“……呜呜呜。”

扇贝项链很轻，很服帖地隐进了衣领下，戴上的感觉并不明显，但却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淡淡暖意，直暖到弘楚心里去。

戴上它的那一刻，弘楚明显地发现，之前惶恐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所未有的安心感。

可是弘楚并没有很开心，相反，他现在觉得很郁闷。

因为他发现他在听了师兄的安慰后，反而越哭越凶了。

真搞不懂自己，真丢脸。

小小少年捂住了不知怎么金豆连连的双眼，这般唾弃着自己，嘴角却无法抑制地勾起了向上的弧度。

——师兄真好。

——师兄能一直陪着自己，真好。

……

……

其实那年，伊修明也只有16岁。

若没有他当时莫名的心血来潮、或者弘楚没有说出这么一句满带着不安全感的忐忑问话，或许他的人生，会不可抗拒地因为那个当时只有他一人才知道的秘密，戛然而止在云岭开满桃花的季节。

或许，之后的许多事，都不会有机会去发生。

可“或许”的后来……谁又能知道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