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2)
“来的仓促,我去服务大厅买点花来。你要去吗?”
沈哲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被刚才自己心头的情绪搅得不安,沉着脸摇头道:“你去吧,等过几周清明的时候我和沈先生一起来。我先去停车场等你。”
不知道为什么,宁时歌从沈哲健步如飞的步履中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
印象里沈哲一向有着寄人篱下的分寸和克制,脸上无论摆出多少表情,语气无论怎样变化,眼底都是冰冷而缺少感情的,很少见他这样失了分寸的模样。
她心里一阵疑惑,摇了摇头,转身朝服务大厅走去。
离清明节还有一段时日,墓园里冷冷清清,服务大厅里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里面闲聊,看到她来,有一位穿着灰棉袄的中年男人匆匆跑来,皮带上挂着的钥匙随跑动叮当作响。
“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中年人喘着粗气问。
宁时歌抬手指了指窗外的花墙:“想买点花,这些是真花还是假花啊?”
“还没开春呢,当然都是假的。不过假花不会开败,能当个长久陪伴不也挺好的吗!”
“那盆金色的给我一盆吧,谢谢大叔。”
宁时歌指了指,那盆花假到不能再假的颜色和今天的阳光很相配。
“您稍等啊。”中年人看着宁时歌纤弱金贵的装扮,不忍心让小姑娘大冷天自己动手,连忙说,“要不我帮您搬过去吧,您在哪个区?”
“A区86号,要从楼梯下去那里。您方便吗?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中年人刚要转身,听到区号的瞬间身体僵在了原地。
“A……A区86号陆雪英女士?”他不可思议地回望着她,问,“你是她什么人?”
宁时歌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是她名义上的女儿。有什么问题吗?”
中年人利索地拉开棉袄拉链,从里边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举起来和宁时歌比了比:“没错,长大了,应该是你没错了。”
宁时歌垂眸,看见那张照片时心里大震。
那是自己高中时的侧脸照,陆雪英在她最后一次参加比赛时拍的,那次比赛礼服和配饰选择极好,她专门洗出来了几张说是要留作回忆。
怎么会在这人手里!?
她警惕地往窗外看了一眼,空空荡荡没有人,又瞟了一眼大厅内摄像头的方位,抬手将中年人的手反扣过来,不动声色地将照片从桌面上移开,悄然收起,低声问:“您在找我吗?”
中年人不住点头。
“去帮我搬花,两盆,边走边说。”
宁时歌心里一团乱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更加觉得陆雪英的去世有蹊跷。她压下那份混乱,接过中年人递来的花盆,跟在他斜后方,用余光打量着周围。
她说:“您说着,我听着,声音小点。”
中年人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我在这里等你来等了快有一年了。”
“从陆雪英死后?”
“是。有人给了我这张照片,和我说,如果在这里能见到照片上的人,一定要给她带一句话。”
“什么人?”宁时歌问。
中年人愣住,他以为对方会问那句话是什么话,一时语塞:“呃……我也不认识,好像是当时殡仪馆的人,把人送来的时候给我塞了点钱,拜托我留意一下。”
宁时歌:“她的家人不在吗?”
中年人想了想,瞪着眼睛说:“没有家人!全程只有殡仪馆的人,听说连追悼会都没办,就送来了!你不是她的家人吗?我当时就是想着死者太可怜了,连孩子都不来看她,才答应下来的。”
宁时歌差点把假花的花盆砸在地下。
很好,沈家这对父子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一年前她已经在国内,然而并没有听见任何关于沈夫人去世的新闻,之前还以为是沈意存顾忌她病后的状态刻意隐瞒,没想到连下葬都交给工作人员,自己则全然不曾参与!
她张了张嘴,看着中年男人脸上一副“你这个不孝女”的义愤填膺,懒得解释,径直问:“那人让你带什么话给我了?”
中年人在墓园工作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从来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子女,一时正义感爆棚,气得吹胡子瞪眼:“说让你去人民医院找一个叫陈诵的护工,把她收拾的遗物带走!为人父母不就是希望孩子会孝敬自己吗!拉扯你这么大不容易,没道理对父母这样啊!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就算再有矛盾再怨恨,都过去了,知道吗!”
说罢,把花盆往墓前一放,气鼓鼓地离去。
宁时歌对着空气无奈地说:“……我知道了,谢谢您啊。”
她可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人要找这位大叔帮忙。
这心肠,也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