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2）
林朝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你是说，她其实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但是因为受到刺激或者什么原因让她选择性失忆了吗？”
波尔卡挑了挑眉：“是的，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让她忘记。你知道吗？她能在一个小时的左耳乐曲右耳广播的双声道音频播放下，原封不动地将两者原封不动记录下来。这只是我知道的，没人知道她记忆力的上限在哪里。”
背脊上的汗水顺着渗透到衬衣上，可林朝阳已经顾不上身体上的不舒适感，他专注无比地听着波尔卡的话。
“她的音乐天赋大概是来自他父母，章老师会弹钢琴，宁教授喜欢小提琴。可这记忆力……你才遗传谁了？”
有一个声音轻扣着心弦，可他根本听不清，死活想不起来那个近在眼前的答案。想起来，想起来啊……林朝阳忍不住伸手打开了羲和的系统，准备调出曾经收集过的关于宁时歌的信息。
波尔卡嘴角划出一道弧线，鼻息轻哼：“行了，别找了，看看你们这些人被科技产品惯成什么样了。我问你，什么人需要大量的准确记忆，又不可以留下任何书面证据？”
林朝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同样的描述他只从家人那里听过一次，竟没想到……他吞了吞口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地下工作者。”
部队出身的父亲实际上走的是爷爷的老路，老头们凑仔一起总爱忆苦思甜，回忆那段艰苦而无畏的岁月。从局部抗战到解放战争，在上海，在北平，在重庆……有那样一批人，他们有着自己的职业，但同样肩负着另一个沉甸甸的使命。
他们永远面临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在夹缝中学会了完全凭借自己的记忆力传递信息，而身后则不留下任何书面证据，即使身死也不会给大局带来任何拖累。
活下来的，他们自己就是证明。而没活下来的，带着他们坚守的秘密和宣誓离开人世，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波尔卡点头：“对的，她就是遗传了她奶奶的好记性，甚至……不能单纯用好记性来形容了。”
“她奶奶？”林朝阳垂眸，火灾中死去的是宁时歌的外公外婆，是章教授的父母，可宁时歌的爷爷奶奶……似乎从没听她提过。
“她没见过她的爷爷奶奶，老两口没看到她出生就与世长辞了。”波尔卡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见过，二老都是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能活那么久已经不容易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出一张灰白照片递给林朝阳，照片左下角有笔记写着1956年的字样，照片中的男人和女人看上去应该还是青春年华，脸上却布满了沧桑。
最下面赫然写着两行小楷，林朝阳屏息，仔细辨认，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宁景瞻，八路军独立营部队，抗美援朝志愿军。
周凤英，中国地下党员。
照片上温柔的夫妻像是跨越时空般凝视着他，深深的眼袋里盛满了洗尽铅华的意味。林朝阳闭上眼将手机推回到波尔卡手上。
“所以呢？她的记忆力遗传了奶奶，那又怎么样？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不是想多了解她一些吗？不是想知道她的过去吗？现在我给你看的，向你坦白的，无非是满足你的愿望，让你知道她从何而来，何以为她。”
“满足了我的愿望之后，你想得到什么？”
“我喜欢和聪明人聊天，舒坦。难怪她……”波尔卡将手机收起，赞许地看着林朝阳，“你应该比我要了解现在很多犯罪是有多依赖的网络技术，而她，她自己就是个黑科技，诱人犯罪的毒苹果。试问谁不想拥有这样的同伴呢？”
“不可能，她可是高中就和街头混混打架的人，西城好公民的典范，怎么可能？”林朝阳嗤之以鼻地嘲讽道。
“你知道过去的案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她为了它能不顾一切，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如果有谁……许诺她什么呢？”
波尔卡眸中翻着精光，仿佛要看到林朝阳的心底。
“保护好她，别让她一推就推开了，就……算是我的请求吧。”波尔卡长舒一口气，似乎说出最后这句话，才真正安下心来。
他没等林朝阳作出回答，推开车门就闪身跳了下去。
“等等！”林朝阳探出窗外，脱口而出，又生怕楼上的人听出端倪，急忙压低声音喊道，“你到底是谁？”
波尔卡脚步顿住，他侧身回头：“现在还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林队。小时歌恐怕还不知道，悄悄告诉你，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人穿了一身黑的缘故，他就像是湮没进夜色，林朝阳坐在车里消化了一下今晚大量的信息，抬眼就已经找不见了那个人。
他竟连他的名字都无从得知，而他显然对自己的身份一清二楚。
林朝阳极其讨厌这种不受掌控的局面，他行驶在大路上，打开羲和，下达了一条自己都有些震惊的指令。
“羲和，讲点笑话和段子听，不要内容低俗的。”
“好的，爸爸。”羲和奶声奶气地应着，开始搜索数据库。
“一对情侣在路上吵架，男的……”
“不听，下一个。”
“分手之前……”
“下一个。”
“老王对儿子说……”
“下……算了你说吧。”
“老王对儿子说……刑警大队路峋来电，是否接听？”
“接。”
林朝阳叹了口气，抬手提高了音量，下一秒就被路峋痞气十足的声音震得耳朵生疼。
“路队，李渡招了。你猜怎么着？他有同伙。”
林朝阳冷静地说：“然后呢？”
“然后？你能给我个正常点的反应吗？震惊一下什么的？”
“绿竹园监控被黑，他家里的屏蔽器，还有盗用齐胜南的工作信息……你觉得一个大学计算机二级考试都没过的人能计划的这么缜密吗？”
“靠，你大爷的你早知道了？”
“他的消费、通讯，一切我们掌握的信息中根本没有任何和这些有联系的部分，所以不可能是他一个人，一定有人远程配合。”
“你为什么不早说？”
“没把握，本来我以为他应该杀了于筱之后还会和他的同伙联系的，昨天锁定嫌疑人之后所以嫌疑人的网络通讯都被我监控了，结果……”
“你别说了，结果今天人就被捕了，没空等他联系上他同伙还打草惊蛇了。”
林朝阳听着路峋无语的声音，笑了笑：“怎么，第一次嫌案子破太快了？”
“你少贫，说正经的，李渡给了个网址，但你队里的小崽子们都束手无策，你什么时候来看看？”
“路队，我俩晚上没合眼了。”林朝阳无奈地说。
“案件重要。”
“睡觉重要。”
“破案。”
“睡觉。”
两人拉锯了不下五个汇合，终于路峋发了大招：“……小韩查到宁时歌的一些资料了。”
“十分钟后到，敢诓我立刻掉头。”
“我可去你丫的，林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