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始如终(2/2)
霍辛侧了侧头,冲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Good night。”
电梯门在目瞪口呆的钟明哲面前合拢。
霍辛打开单人宿舍的门的时候,里面是一片寂静的漆黑,却有两只夜明珠似的黄色眸子灼灼闪烁,早在他开门前便似有所感的望了过来。
声控灯应声而亮,黑豹静静的卧着,望着玄关的主人,然后从地毯上站起身,抖了抖毛缓缓地走了过去。霍辛蹲下的时候,它就把毛绒绒的大脑袋搁上他的大腿。
一双手过来轻挠它的下巴,黑豹便乖乖舒服的闭上眼,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你也认出他了,是吧。”霍辛垂眸轻笑。
旭日东升,晨风习习。
注入了新鲜血液的塔不同往日的沉寂,训练新人所在E区很快洋溢起活力,人声鼎沸,朝气冲天。
塔是个在战时严格控制进出的军事基地,这里面配备了顶尖的科技和医疗,顶尖的服务设施,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培养出一级的战斗力量——最强的哨兵和向导,成为保家卫国的终极武器。
不过在和平时期,强制哨兵向导受塔管理的政策因社会经济发展等需要被逐渐摒弃,但因为成为塔内人员的待遇无疑比社会上大部分工作的待遇都要高出不少,包括分配适配向导的待遇,所以应征入塔的哨兵历年来络绎不绝。为了广纳更多有潜力的哨兵,塔近年来开始实行了一年一度的新人选拔训练制度。
哨兵的总人数占同期总人口的百分之十五左右,多为力量较强的男性,女性向导约为六分之一。与此相对,向导的总人数只占同期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左右,多为韧性较强的女性。由此带来的人数不平衡导致数十年以来,向导在一经性别分化之后,就会被强制遣送入塔,作为辅导国家重要战力资源——哨兵的存在。
文森特·纳尔森博士曾言:“只有与适配向导结合的哨兵才能展现出出最大的战力。”
因此,能力强大的向导有时比哨兵更能成为各国之间力量制衡的武器。
曾经没有向导的哨兵寿命只有四十年,而失去已结合向导的哨兵活不过半个月,但得幸于向导信息素和哨兵信息素的研发,这一情况被大大改善。
然而不论如何,对于每一个向导来说,这都是一个残酷制度下的残酷社会。
俞椋摸着脖子上被铐上的电子项圈,如是想到。
他在一次意外中被巡逻士兵发现是未服役的在逃向导,随后连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就被被强行押送上了密不透风的装甲车。
仅有一小方的车窗可以透出外面的天,他就睁着眼,靠在摇摆不停的车厢上,沉默地看着那里面雾霭蒙蒙的天。
在境外颠簸的几个小时之内,他数次想抓住机会打晕押送的守卫,趁机逃跑。可惜时运不济,他没有得到哪怕一个可以动手的机会。
直到来到第九区塔,下车卸人,是他已知的最后的机会,他准备好放手一搏了。
然而……
俞椋的睫毛微颤,抽了抽鼻子,自嘲的笑了。
反正他已经被关进了这里了——一个对像他这样未结合的向导来说永生难以突破的牢笼。
而这些年的逃亡生活,无数个战战兢兢不敢入眠的夜晚,都成了海底捞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竟然把自己送进了老虎嘴里。
“嘿,小子,看着点路!”
“小身板的滚一边去!”
结束早上的体力训练,短暂休息后,紧接着在室内近身格斗的训练。众人比肩接踵的往重力室走去,在充沛的体力训练后都絮绕着在一种不是十分令人舒服的味道。
俞椋本身就有些暴躁了,还被一堆肌肉无脑的哨兵围在中间的碰瓷,更是火上浇油了一把。
他脖子上的电子项圈是用来限制向导使用精神力攻击的,可以阻挡住高强度的大规模精神体外泄。然而在外面苟延残喘了很久的俞椋很早之前就学会了一招,把自己的精神力凝结成针尖大小,轻而易举的就穿过了在他眼里漏洞百出的防护,然后轻轻的拨弄了一下。
“艹!黄毛,你他妈踩着我的脚了!”
“What?不是我……”
那个浑身肌肉的哨兵懒得听他解释,挥起一拳就将眼前话没说完的哨兵打飞了出去。平白挨揍的高个哨兵是个金发白种人,他在空中调整姿态矫健的翻身一跃,立马暴起,冲了回去,两人迅速纠缠在一块,拳拳到肉,好不刺激。
“我他妈要拧断你的脖子!”
反应过来的众人显然不嫌事大,“上啊!小子!”“打短他的鼻子!”
趁着这一阵混乱,俞椋终于得空,舒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像只灵巧的小猫一样逆着人流溜了出去。
今年招进来的净是一些没长脑子的哨兵,他想默默的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俞椋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很多小孩还在冲着父母撒着娇讨要糖果的时候,小小的他已经窥见了在爱堆砌的保护壳以外,残酷而真实的、世界原本的模样。
惶恐的他像一株扎根沙漠的芨芨草,因得以目睹在烈日下暴晒而亡的痛苦而疯狂地扎根,拼命地吸收着周遭的水分。
在危险逼近之前迅速汲取得以保命的养分,是使生物变得无情的本能。
所以俞椋不能留心,让他犯下昨晚一样未达一间的错误。
疲惫使俞椋很少做梦,但他昨晚睡在八人间的硬板床上,恍恍惚惚地梦到在一株伞盖一般巨大的槐树下,一个看不清脸的少年站在树下等他。
他的身形挺拔如松,就一直那么站着。站到槐树落了叶,积了雪,来年发了新芽。
站到少年长了个头,换上了戎装,最后变成一个英气逼人的男人。
“俞椋。”
男人轻叹,然后毅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