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2/2）

当初的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的道一句不相为谋，如今时过境迁，孑然一身，反倒不敢上前，他借口修行躲在太湖，难得用心去治理一方水域，本以为会费些工夫，谁知却异常顺手，于是便愈发的无颜以对。

他啊，委实是个忘恩负义的软蛇。

可谁让他走了狗屎运，捡了个好兄长呢？

他犹记得初闻夜神之名时的赞叹，初见大殿时的惊艳，就在他以为这条龙永远不会倒下时，东窗事发，他终于变了，而他，却走的当真潇洒。

错了么？

他错了，错的离谱。

“陛下，太湖君今日未来赴宴，是否……”

“不必。”

垂眸淡淡的扫过台下，唇边不知何时勾起一道细微的弧度。

“邝露，你与你父亲多日未见，下去陪他吧，这种小事不必总是亲力亲为。”天帝声音温和，止住了正忙前忙后，端茶递水的仙子。

“是。”

微微一笑，邝露招来一旁的仙侍仔细吩咐片刻，方才微施一礼放心离去。

望着青衣仙子离去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玉阶之上，映着这明台广厦，满殿浮华，天帝有刹那间的恍惚，思绪一瞬间穿过时空，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时候。

一步一步，他懵懂无知的闯入。

跌跌撞撞，小心翼翼的挣扎求存。

一身风华尽敛，绝世锋芒入鞘，他别无所求，然而龙的命运，从来不是苟延残喘委屈求全，从一开始，他便错了。

穿过石廊，冷白的月光铺了一地，无端添了三分清寂，少年天帝不知何时离了宴席，换了身常服，头发规整的束在一根藤条中，缓步而行，一如数万年前那个白衣夜神。

走过熟悉的小路，路的尽头放着一个石桌，桌上两盏清茶，丝丝袅袅冒着热气，桌边那人一身红衣，举杯相邀，似是等候多时。

“你来了。”

少年天帝默而不语，凝视良久，终是没有去接递来的茶杯。

“你不该回来。”

“是啊，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呢。”红衣人似是不解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面容冷峻的天帝。

当年的那个孩子，终是长大了。

眼中复杂一闪而逝，轻笑一声，玩笑道：“怎么，你小子现在见了我，都不唤一声叔父了？”

天帝神色淡淡，眼底却是一片幽深，似是有万千心绪倾吐，难以言说，最终只得了一句。

“叔父下了这偌大的一盘棋，算尽六界，可曾想过自己是何结局？”

“从我执棋的那一刻起，结局如何，便已不再重要。”

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面上却已是沧桑与沉寂，“罢了，你小子一向不禁逗，既不愿共饮，那便撤了吧。”衣袖拂过，桌上再无杂物。

今晚的夜色，不知为何，漫天星辉交错，明亮异常，远处一颗星辰星光大盛，尤为耀眼。

“我也该走了。”红衣少年低声轻叹，“润玉，放过自己吧，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叔父？”少年天帝面色一变，终于显露出慌乱与失措，手上神力猛然聚起，意欲留下什么。

然而，终是徒劳。

天元二十九万年，月下仙人丹朱身归天地，天帝大悲。阴阳斗转，星移宿易，天地淹没在一片白光之中，六界震动。

待光华散去，天帝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