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2）

“自然不像，那些门派都是以拳法掌法扬名武林，这位张少侠却是用剑的。”李凡生回答。

可我分明没见着他身上佩剑啊。卓尔心想。

“若能让他拔剑，我或许看得出他的师承。”赵乐天正思量接下来要做之事，面色凝重，“可惜了！看来只有来日相问，若他有意，自会告知。”

卓尔心中一惊，这才猛然记起相逢至今，除了最初在竹排上射过两箭之外，张雪桐再未用过兵器，不论与谁对战，都是赤手空拳。这本是再明显不过的，但他心中纷纷扰扰，居然到此时方才注意到。

河水潺潺，花香依旧，杨思平躺在竹排上，听见张雪桐与纯阳子们作别，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眼望着天，这一时功夫，就见有阴云从天边飘来，遮盖半个天幕，河上一时半是波光粼粼半是阴沉云影。水声满耳，杨思平却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却听竹排那头，定定站立的蓝衣少年忽而长长的叹了口气，口中低声的道，“纯阳宫，纯阳宫……”重复几次，声音渐不可闻。

他方才与赵乐天李凡生交谈，不卑不亢，谦逊温柔，盈盈笑语，此刻这一声叹息，却与之前大相径庭，杨思平老于世故，短短一句也听得出悲伤苦楚。

杨思平重伤之下思绪飘散，望着那黛蓝色的背影，不禁想，这自称张雪桐的少年小小年纪，何来这等深重愁苦？他自称是齐步虚的朋友，又反复念叨纯阳宫，莫非是因为齐步虚发愁？又想，这小子看着与我儿子年纪相若，武功心术风度都甚出色，不知等几年后杨靖长大，可能比过他？但单看他今日冷静应对，化敌为友，可比杨靖高出数丈远了。

他此时境况堪忧，以张雪桐之能，要摆布他易如反掌，但也因此，杨思平反而不畏惧他，一因张雪桐到现在也没有对他如何，二因敌强我弱，贸然反抗绝无好处，只能随机应变。杨思平看方才纯阳子们的反应，心知张雪桐说要带他去见齐步虚应当可信，这齐步虚是个奇人，一贯行事磊落，与宣武将军素有往来，杨思平自知若真与他相逢，他绝不会坐视自己受害，而不加援手。

杨思平想到此处，稍放下心，但他见惯奸险，手搭在腕上，依然警惕着张雪桐。

“你怕我做什么？”杨思平冷不丁听到张雪桐说话，声音清澈，可比他与赵乐天说话时，听起来却疲惫的多了。“我虽然不是汉人名门大派出身，但既然说了能保你活命，就绝不会再来害你。”他到这时才转过身来看杨思平，声音里又带上了强自压抑却压不住的苦涩，“连你也不肯相信我吗？”

天光云影，流水融金，两岸灼灼茶花，一瞬之间，都从杨思平视野中远去了，他一怔之下，只看见了一道黛蓝的身影，两弯俊秀的眉，一双极美的桃花眼。那眼中神色平和，干净的像是西南高山之巅，万古寂寥的夜色。

杨思平的手指从手腕上滑落，十年征伐的沙场宿将生平头一回握不住自己的兵刃，是因为他面前那个强忍伤心神色的翩翩少年。

怪不得桂桂儿先前一脸妒色，怪不得卓尔心神不属，杨思平恍然中忽然大悟，这叫张雪桐的少年相貌美好，远胜凡俗，桂桂儿亦生的美，和他一比却如蓬草比于琅玕，村妇比于天人。看到他怎能不生妒忌？卓尔自小清修，从未见过这般俊美潇洒的同龄人，纵然知道对面是儿郎不是姑娘，想来乍见之下，难免手足无措。也只有赵李两位纯阳子年长稳重，修行多年，道心已固，不为俗物所扰，才能待他如常人一般。

便是杨思平自己，一世阅人无数，看见这少年面容的第一眼犹觉得心口滚烫，竟然生平头一次的，生出不敢多看他的念头，他虽一身蓝色衣衫，可那微粉的两颊，珊瑚红的双唇，一眼望来，杨思平几乎以为是满山满谷艳红茶花修成了精魄，幻化现于他眼前。

……当真既含睇兮又宜笑，教人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