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苏难走进村口,再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背着竹篓从村外回来的村民看到倒地的人,忙回村叫人,把村里的土郎中请了过来。
苏难是被疼醒的。
头发花白的老者小心翼翼地将她脸上裹着的纱布揭开,随即大惊失色。屋子里站着的人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苏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
她试图从旁边抓起什么东西来遮住,郎中摆摆手,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你们都先哈去啊,莫吓着人小姑娘。"
苏难没找着遮脸的东西,只能低着头,带她回来的那户人家的夫妇很通情达理,带着孩子就出了屋。
止疼药的效果在渐渐过去,苏难能感觉到她脸上那钻心的疼痛。老郎中拿来一包药:"姑娘啊,没事,你别怕,咱先弄点药抹上止住疼,我再给你治。"
苏难轻轻地点点头,她将捂着脸的手拿开,手心里是鲜红的血。
"你这是怎么弄的呀"郎中一边治一边问她:"别怕啊,一会儿叫村长打个电话给警察,让他们送你回家。"
"别报警,"苏难沙哑着嗓子,谎话几乎张口就来:"我……我这是被家里人弄的,不能让警察抓走他们。"
这其实也并不算谎话,只是她从今以后,跟那个"家"再没有关系了。
老郎中连连叹气,倒是不再多问,给她敷好了药,嘱咐她好好休养。苏难道了谢,又问得这里是贵州境内龙山县的一个村子,地方偏僻,山路崎岖,离县城足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苏难在伤重时早就不记得汪家把她弄到了哪里,不过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在处理掉她之后,汪家也应该转移了。
郎中虽是个赤脚医生,医术却不错,不过几天时间,苏难脸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开始结痂了。当然,脸上的纱布是不能拆的。
苏难一直在农户家养着,山中民风淳朴,救她的夫妇和其他村里人亲自上山给她挖药材,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也不对她的脸指指点点。苏难心存感激,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们。
她坐在农户家里的门槛上,看着不远处玩闹的几个小孩子,眼神柔和下来。
这样的日子,倒是让她想起了当初和吴邪在雪山被困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在背叛与向往的边缘挣扎,一边要逼自己对吴邪狠下心来,一边又脆弱地乞求着那种平静安乐的生活。
汪家够可怕了吧,汪家也够可恨了吧?
可吴邪那个傻子还天真地向她那样笑着,毫无罪恶感地动摇她的心。
苏难其实觉得,汪家那种培养孤儿作为手下的机制,真的该改改了。
瞧她就是一个典型的失败案例,哦,还有汪小媛。
没有人是天生的冷血机器,父母亲人的缺失只会让那种渴望积压在心里,一旦遇到像吴邪那种人,黎簇那种人,或者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像大树一样被蛀出了洞,总有一天会使那一道心理防线垮塌。
苏难觉得这个比喻非常贴切,她脑海里想的东西不是在汪家时呆着的种种,而是时不时就从虫子洞里冒出来的吴邪。
给她披衣服的吴邪,背着她在雪山跋涉的吴邪,给她做饭的吴邪,冲她傻笑的吴邪。
吴邪吴邪吴邪。
苏难想逼自己不去想他,但他还是顽强地冒了出来。
他怎么样了?活下来了吗?他的心愿完成了吗?
她如今不再是汪家人了,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立场去担忧他了。
希望他不惜把自己从天真无邪的小三爷逼成精神病也要达成的那个愿望,真的实现了。
而苏难这个人,他记得也好,忘记也罢,都无所谓了。
这么想着,苏难又觉得有点不甘心。
她不是傻子,骗不了自己。除了汪家之外,她另一个牵挂就是他。
苏难一边担忧着他,一边又刻意不去想,汪家留下她的脸是用来干什么的。
或许她真的不再想掺和汪家与九门的斗争,也或许她真的想看一看,苏难这个人在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一点地位。
帮他第一次可以说是对他在雪山不离不弃和的报答和她忘恩负义杀他的愧疚,帮他第二次需要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那个理由,是她永远也不想,也不敢去碰触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