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婚姻往事 （二）（2/2）

我是……鹿津的商玉楼。

“还不够。你忘了最重要的部分。”

我是……预言之子。

“是的，你是预言之子。”那个声音越来越靠近，她感觉自己与“它”的交流变得越来越轻松，“那么，我是谁呢？预言之子？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有了答案。

“那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我要面对的是海螺精怪，一种高级妖灵，寄身海螺之中，会响应人类的呼唤，并向他们索取。

“你对你的敌人一无所知，”声音嘲笑她，“你自以为聪明又有见地，任性地离开了你的家族，却这么轻易就被低等术士洗了脑。为什么不用我的眼睛看一看你要面对的敌人？为什么不用我的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

你想要……控制我。

“我不想控制你，预言之子，因为你就是我。我只想保护你，不让你死于鲁莽和无知，或者是固执。”

“现在，好好看清楚你敌人的样子。这不是海螺精怪，也不是高级妖灵，这是一种更古老的生物……把它解决掉，把它献给我和你。”

献给……我和你。

猎狐镇的楼玉缓缓抬起了手，向镜子外的世界伸去。

哈桑，伏一教唯一的幸存者，怔怔地看着黑色的人鱼被一道惨白而刺眼的光芒斩断了臂膀。几乎在本能的驱使下，他爬过凝固的黑泥，连爬带滚地冲到看不清面目的德·温特先生和简身边。这时他发现被吓昏过去的简还死死抱着呆滞的玛利亚，而德·温特先生早把她们俩都推开了。

抗魔法金属锁链……反魔法斗篷……火药粉……他把一件一件伏一教的武器丢了出来，摆成一圈，他不知道这会有多少效用，毕竟人鱼怪物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毁掉一条锁链，但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你应该好好呆在加尔达的，夫人。”哈桑用反魔法斗篷罩住了简和玛利亚，紧张地往猎人那边瞧去——红发的那个已经失去了意识，说话的是那个自称“吸血鬼克星”的南方女人，惨白的光芒来自她的双眼，像是两面镜子。“真的，陆地上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她慢慢走近人鱼，所到之处都变得干干净净，黑泥消失了，残肢也消失了，一切都光洁如新。

“是你……”人鱼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它所霸占的灵魂们整被一点一点抽去，“哈哈哈哈哈！是你！你居然还活着！哈哈哈哈哈！”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末日的幸存者，你好啊！你喜欢这个新世界吗？你看看，”这是幻觉吗？它浑浊的脸上竟然落下了泪水一般的痕迹，“你看看，魔法，反魔法，他们吸取了所有的力量，这就是他们的世界！人类的新世界！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位置，除非我们成为他们的神。”

“我很欣赏你的策略，夫人。”南方女人走到了人鱼面前，仰头看着这个黑暗的雕像，“作为一个幸存者，你活得确实已经够久了。我猜这些年来，加尔达的人们一直在向你献祭，你吞吃了一切，却只需要付出一点力量——因果律会帮你完成后事。但你的确是……目光太短浅了。有这么好的策略，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囿于一个荒岛上呢？唯一的解释是你太弱小了，虽然跟人类相比很强大，但作为一个幸存者，你还是太弱小了。”

“嘲笑我吧，疯子。”人鱼俯下身子，盯着南方女人的眼睛，它的身体慢慢地融化了，“我依靠人类的祈祷存活，你依靠人类的躯体存活，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消失在人类的世界里，你等着瞧吧，到那一天你就会知道你的力量根本微不足道，就像我今天一样。”

“亲爱的，”南方女人温柔地抚摸着人鱼的脸，“你对力量一无所知……因为这不是人类的世界，”她越靠越近，缓缓地，深深地吻住了人鱼，后者在她的深吻中扭动，挣扎，最终徒然地闭上了深海一般的双目。黑泥渐渐褪去，流进了深深浅浅的地缝里，而人鱼的形体终究融成了一滩冰凉的海水，流淌在德尔菲桑府邸前锃亮的大理石路上。

南方女人低头看着镜面一般的海水，说道：

“这是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