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破音海讷讷释幻梦(2/2)
最终它化为一轮血红色满月,带着磅礴的未知力量,击碎虚空!
“啊!”叶棣大汗淋漓,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
………………
“……”
“怎么了?”叶棣说道。
“……”白苏娣的脸出现在他的左前方,“……”
他左右看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厢里又是阳光明媚了。成排的座椅上坐满了学生,而且都向着他看过来,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白苏娣一把将他揪起来,向着四面八方赔笑:“……”
叶棣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能从她快速变化的口型里,勉强读出“小羊”、“睡”、“抱歉抱歉抱歉”的字样。
“我忽然听不见了。”他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在白苏娣道歉之后接着开口。只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音量几何,这话刚一出口,他就看见自己前排一个红头发、身量高瘦的姑娘向后缩了一下,看她的手势,是准备捂耳朵的样子。
“抱歉。”他立刻将音量降了一些。这样应该就是正常了。
白苏娣转过头,一扇子轻轻地抽在他头上:“……”
叶棣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双耳,用更低一档的声音求饶:“你说话慢点,或者写给我。我好像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真的?”这两个字他看清了,白苏娣皱着眉,一副很不信任他的样子。
“真的。刚刚我到底怎么了?”
………………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通过简单的纸笔交流,叶棣将自己刚才经历的似真似幻的一切全都倒给了白苏娣,而白苏娣也解释了刚刚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其实现实世界里几乎等于什么都没发生。天龙车开到某个森林路段的时候,因为前方遇到飞鸟过路,紧急煞了一下车,导致后排车厢出现震动。没了。结果叶棣就忽然软绵绵地倒在了座位上,害得白苏娣还以为他晕车犯了,立刻和他换了位置,准备等他一吐就往外跳开。
叶棣抓着炭条,无奈地写道:“你真是比我亲姐还亲姐。”
“不说这个。”白苏娣在笺纸的下一列写道,“你昏过去还不到一盏茶时间,醒来就聋了,怎么回事?”
“可能是感官干扰……”叶棣自己也莫名其妙,只能将六角之前教他的一套说辞搬了上去,“应该过几天就没事了。”
他的魂魄是被完全分开之后再结合到一起的,收了刺激之后就会出现魂魄摩擦的现象,表现在身体上就是感官暂时失灵。至今为止他已经失灵过三次。一次是刚出长门后在天鲲上惊醒,失去了操纵咽喉说话的能力;第二次比较莫名其妙,只是因为第一次喝到灵酿,就失去了味觉。现在是第三次,车厢震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把他震昏过去了,醒来之后已经失聪。
三次感官干扰,之间完全无逻辑可寻。
白苏娣却对他的叙述很感兴趣,自顾自地在笺纸上继续写下去:“小羊你说你在冒险时跟我待在一起……嗯,如果把你的经历完全当做一个幻境来分析的话,和你待在一起的我应该是你想象中理智和逻辑的化身,或许和我第一次见你时忍不住炫了一把‘侧写’有关。你说你在幻境里和‘我’配合得很默契,但在对峙环节时,你却又隐隐对代表理智的‘我’有些敌意,说明你虽然重视理智和自律,有时候内心却也想着狂野一把呢。”
她将“狂野”两字写得极大,末了还重重画了个圈,看得叶棣心下一窘。
“封闭的环境,低温逼迫里面的人只能聚到中心,说明你觉得现阶段自己是被逼迫束缚着的。但从你被逼到九丙座位后,反而从坐垫里找出了作为线索的杨树叶看来,你并不排斥现状,甚至觉得这是有理有据的安排。怎么?以前‘被安排’习惯了?”
“叶声……叶笙。我不信你的谐音只是巧合。你难道认为自己现阶段最大的威胁是……”
白苏娣写到这里,忽然停了,换行写了九个大字:“煞神就这么可怕吗?”
两人心照不宣地停下了笔,却是短暂重合之后立刻分开,各怀心事。不自觉放松的手指使炭条坠向桌面,在笺纸上磕出一小点黑色的污渍。
叶棣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思绪再一次回到那个光符飘摇的黑色车厢。窗外,撕裂耳膜的滚滚咆哮如山如海地向他压来,早已脱离了叶声的范畴,扭曲成了他也难以名状的存在。
白苏娣说得没错,他现阶段最害怕的东西的确和叶笙有关。在见识了纪北城化身的火焰巨人、听说了连白苏娣都要艰难逃生的灰白色火焰之后,结合六角说过的剥魂,他有了更多的想法:
火巨人、灰白色火焰,这些难以名状又身具绝强实力的怪物,就是被剥去部分魂魄的人。
这让他不得不想起他的最后一扇长门。那里有六个扭曲的树形怪物,有护道者,它们同样都是不可名状或者实力强绝的“怪物”。
它们会不会也是被剥去魂魄的普通人呢?
而子磬……会不会有一天,也要变成那样的怪物?
………………
“喀。”
虚空中旋转的孔明锁碎片里,有两颗忽然流星赶月般地相撞,刹那间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一起。
………………
白苏娣愣了片刻,忽然反手拍下炭条,很激动地打着叶棣的肩膀:“快看窗外!麒麟海!麒麟海!”
叶棣的世界现在是一片静寂,但在这个寂静世界之外,整个车厢都沸腾了。车厢靠右一侧的学生们都激动地贴到窗户上,透过淡淡黄色的琉璃璧向外看。不愧是五岳陵唯一的内海。在日光下,麒麟海一望不见边际,碧色的水面金光跃动,只在尽远处的日光下,能看到几座被海天边界模糊了的山形轮廓。有人指点着说,那还不是麟趾山域的尽头,只是内海上的几座岛屿而已,其中就包括裂天宗的内院。
所有人都在看海。只有叶棣贴在琉璃璧上,默默地看着海面上方被同样染作淡碧色的天空。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贴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