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千金赌技穷兵戈向（2/2）

独立包厢都是个位数的包厢号，一共九个，悬在拍卖场最上方，仿佛九架从天而降的坐辇。

这下温难言犹豫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拍卖师又是慌忙一低头，再抬头时，一缕碎发从她的发髻里漏了出来，挂在鬓边一勾一勾的，击碎了她经久而成的稳重形象。

“一号贵客出价……二百万钱。”

全场静默无言。但每一个面具底下都响起嘈杂，在阵台深处汇成声音的海啸。

温难言再也拿不住小锤子，任由它跌落在膝盖上。

他知道自己是救不了那个男孩了。

………………

场面从此变成了一号和七号包厢的单挑。

拍卖师一边战战兢兢地报着数字，一边检查着两边的买家信息。裂天拍卖场里曾经也遇到过拍下了价格很高的拍品，最后却无钱会钞的买家。对于这种人，要么就诉诸于其家族，让他家里帮他擦屁股，要么可能就得让他留下点器官作为代价了。

一号包厢她很熟悉，这个包厢本来就是裂天宗余音峰的专用厢，他们虽然掌管这个城市，却不是裂天拍卖行的实际运营者，因此下场来参加拍卖不算黑幕。拍中了，他们也得乖乖向拍卖行交钱，而拍卖行由宗门高层直接管理，只对余音城缴一点微不足道的地租，怎么也付不到余音峰上去。

而七号包厢……来客信息里只有一个名字。

“蜘蛛院主人”。

神秘的、新晋在中岳境内崛起的怪客。拍卖师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只知道许多人都对他趋之若鹜，他所居住的那所蜘蛛院门前，铁门槛都被踏矮了一截。这种人大概……大概是不缺钱的吧？

正思考间，耳塞里又传来一声来自蜘蛛院主人的报价：“直接帮我加到五千万钱。”他的年纪听起来的确很轻，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一般修士结丹绝不会在这个年纪，要么是他长期服用烈性的驻颜丹药，要么他是天才绝顶，在加冠前突破金丹，那么就只有……

别乱想。拍卖师对自己说，裂天拍卖场里从没见过那尊煞神。

“七号包厢报价五千万钱。”她如实将价格念了出来，“赞美你的慷慨。还有人愿意继续加价的吗？”

这已经是个很过分的数字了。五千万钱，一千五百两足金买一具不知能不能活的冰中古尸，在场很多人都心想，当真是千金买骨啊。

一号包厢估计也是意识到了，拍卖进行到现在，场上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拍品的本身价值，而且七号包厢依然不肯放手，这么下去说不定会一直抬到上亿钱！

别说买个尸体了，就算是最红的青楼魁首要给自己赎身，这些钱都能赎好几个！

七号那个疯子，到底图的什么啊！

“说不定是个恋尸癖……”

一号包厢内，捏着锤子的中年男人眼神阴晴不定，他身边的一个徒弟终于找到机会，凑上来低声提示道：“没准人家就爱这样的……师父，这千年古尸虽然足够特殊，但也不一定是最好的材料。要么咱还是别继续了？”

“屁！没了这个天然不腐的无魂湿尸，我们还能到哪儿去找残余魂魄最好的宿主？要么你们今晚都给我挖坟去，看谁能给我挖到一个无魂无魄的！”师父怒骂道，一巴掌将徒弟连同椅子一起打出去。“他奶奶的，七号是吧……”

手上渐渐撒劲放下了黑锤，裂天宗余音峰副峰主，同时也是魂魄学先驱的闫烈尊者慢腾腾地说：“帮我叫人去查一下，七号包厢里是什么人。”

“对不起，裂天拍卖行不允许透露买家信息。”他身后穿着旗袍的侍女立刻回应道。

“那就……你！”闫烈虎睛一挑，盯住了刚才被他打出去的徒弟，“你悄悄去盯着，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变态明珠暗投，也好正正仙界的歪风，省得什么下流变态都能修仙了！”

这说话的意思，就是不仅要抢冰中古尸，有可能的话还要连着买家一起料理了。在场几个徒弟，包括那个斟茶的侍女在内都是全身一颤，显然是被闫烈语气中的暴戾所慑。但他们中的多数人心里却是没什么愧疚的，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可能是个恋尸的变态，这种人，说句不客气的，揍他都是为他好。

学生应了一声就推门出去了，侍女收拾收拾茶水盘子，正想出去，闫烈却把她叫住了：“小姑娘，你留下。”

“我去续些热水来。”侍女好声好气地说。

“别骗我，我知道你要去给你上司通风报信。我们是裂天宗的人，你们给裂天宗做事，不会不知道我们是什么脾气吧？”

闫烈露出了然的笑容。他身材高大结实，鬓边有几丝白发，却不显老态，更增威仪。一双大手放开了黑色小锤，并在一起结了个塔形手印，就有噼噼啪啪的亮紫色雷电从手掌间亮起，照着侍女苍白的脸。

“别出去，这里可是余音城，你死了也没人替你说话的——余音城。”

场上正是拍卖师宣告成交的时刻。灯光由苍白转为温暖的梨黄色，拍卖师在灯下奋力挥动白色拍卖锤：“五千万钱，拍卖成交！”

“七号包厢？”

侍女哆哆嗦嗦地倒下一杯半凉的茶水。闫烈将杯子端了过来，一手把着杯底，另一手的食指压着杯沿，反复描摹那个冰冷的圆。

“今天，你就别想平平安安出余音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