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王府(2/2)
将碗凑到鼻尖闻了闻,她豪爽仰头,干脆地一口气灌进肚肠。
“咳,额咳咳……”闻欣一边咳嗽,一边抹净嘴边的酒液,“这有什么好喝的?”
齐无知又给她倒了一碗:“美酒如佳人,多饮几口,方能渐入佳境。”
闻欣将碗一推,放到牧九跟前,后者瞬间精神抖擞。
“不喝了。”
一阵清风徐徐拂过头顶的桃花树冠。那桃树开得正好,云絮一般的粉色花瓣如雨飘洒,在两人中间翩翩飞降,如真似幻。二人偏巧对视了一眼,目光相碰间,那气氛却比美酒更加醉人。
“闻姑娘,”齐无知倾身朝她靠近,满身的酒香弥漫,“你发上沾了花瓣。”
闻欣下意识想躲,只见齐无知在她头顶虚掸一下,一片桃花瓣便顺着脸颊轮廓轻轻划下,坠地。
扫落花瓣的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坐了回去:“闻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舔着碗中酒液的牧九闻言,稍怔了一下,心里暗道:哦豁,老夫和欣丫头是来办正事的,差点给这小子糊弄忘了。
闻欣挽起衣袖,露出左手皓腕,只见腕上环着一串黑色珠子,其上缀一只银白色翎羽。此物正是变化形态之后的不夜印:“怎么解?”
“你为何这么笃定……我能解开?”
“我只知道,其他人不能解。”
“说得很对,”齐无知像是被闻欣的话语取悦了,眉眼弯弯,“可惜我也是‘其他人’。”
闻欣抿唇,语带三分怀疑:“我不信。”
“闻姑娘,你也太小看天钧司了。”齐无知摇了摇头,将双手负于脑后,往树上一靠。
“你与不夜印已经结下契约。这是血契,不是什么普通的术法。如果真想解开,那就只能强行毁约。”
“后果是什么?”
齐无知闭上眼,淡声道:“你这一身灵力,这辈子都别想要了。”
灵力是修炼术法的根源。没有灵力的人,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更惘论修道。
对于闻欣而言,她的仇恨与责任,她未来所要承担的一切,都得建立在这身修为的基础上;若是失去灵力,倒不如教她别活。
“不夜印并非所有人的血都接受,它对主人是有选择的,”见闻欣面色不豫,齐无知微微叹了口气,“此事自有天意,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你是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时吟明明想把不夜印交给齐无知,奈何后者不受。
“闻姑娘高看我了。”齐无知摇头。即便有一万个不情愿,他也不至于算计一个无辜路人:“别说在下并无陷害姑娘的意思,便是在下有通天的本事,也安排不了这样的巧合。”
“不过,此事也算有我一半责任。”齐无知倒净坛中的醉里霖,将最后一盏酒推给牧九。
“日后你倘若遇上困难,直接来找我便是。”
闻欣面色稍霁,却仍没有回答。
她并非不知道天钧司在人界的威望,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天钧卫除妖卫道。只是,她习惯了居无定所的生活,一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心情好了便上去帮衬一把,心情不好便捋起袖子开打,爱做什么做什么。加之儿时生活的阴影,闻欣内心抗拒与旁人打交道,尤其是肢体接触,便更加不愿意去凑这个天钧司的热闹。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钧卫乃是人界正道之师,百姓仰慕、妖魔畏惧,光是喊出这么一个名字,便能令多少恶妖闻风丧胆。若能与这样一群人共事,倒也是平生有幸。
可闻欣偏不愿受外物束缚。
更何况,在伸张正义之外,她还有不得不为之事。
闻欣暗自叹息,终究不知该拿这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如何是好。
“哒哒哒……”
异常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闻欣与齐无知同时抬头,只见一个青年男子疾步跑来。他右腿微跛,走起步来有轻微的摇晃;只看样貌,与霍老先生倒有七分相似。
“怎么了?”齐无知心道不对,迅速从树下站起,三两步走到霍庭芝跟前。
霍庭芝喉头一滚,急切道:“王爷,父亲在鱼篓巷昏迷了!人刚被抬到府门口。”
齐无知闻说,抬步便往门口走,转头问他:“怎么回事?”
“听说鱼篓巷有人白日发狂,打伤了好几个过路的,父亲他……也正巧经过。”
齐无知略一垂眼,稍作思索:“先把霍老接进来,抬到卧房去。其余的,等下再说。”
“明白。”
吩咐下去之后,齐无知转身望了一眼,看向一红一白那两道身影:“不好意思,事出突然,齐某先失陪了。二位自便,改日赔罪。”
闻欣抱起还在东张西望的白狐狸,点头道:“那我们先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
——山本耀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