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轨（2/2）

除了暮荀，众人皆冷眼看着一个不知是死了还是仍活着的老婆婆被几个太监拖出房门，皇后下令，要将人先关在宫中的地牢里，听候发落。

青如把暮荀流下的泪擦了，察觉到她的惶然失措，叹息说：“王妃最讨厌下人唯唯诺诺，从今后你要改了这个脾气。”

压着她在房里休息，青如这才去打水洗漱，清理干净自己身上后，就匆匆赶去主屋服侍王妃了。

待门一开，青如着实被眼前所见惊到了，屋子里的地上满是一片片被撕得粉碎的书和纸，针线篮里缝了一半的腰带被用剪子剪成了好几截，也同样扔在地上。

王妃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出神。

青如对此时的王妃，心里有三分畏惧，七分心疼，慢慢俯下身想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谢茵却忽然出声道：“不许捡。”

这一声将青如吓得手一抖，垂眼说：“奴婢……只是收拾一下，不然屋子里乱糟糟的，您瞧着也心烦。”

“是啊，我瞧着就心烦，那些字那些针线我见不得，你收拾好了都拿出去烧个干净。”谢茵转回头，看着铜镜里的这张脸，轻声说，“而且想到那个老妇还没有死透，我心里就怕得很。”

“您不必害怕了，如今不是已回到了您自己的身体里吗？”青如一边安慰她，一边把地上的碎纸拢在一起。纸上的字迹全看不分明了，一张也没留，通通撕碎，可见动手的人心里有多恨。

这一日天色还没全暗下来，就开始下雨了，之后整整三日都没停，夜里还伴随着雷声。王妃现在身边离不得人，每夜都会做噩梦，青如只好在她床下打了地铺，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又一次听到王妃惊醒的动静，青如慌慌张张地爬起身，撩开床帐，关切的话还没出口，就听王妃怔怔说：“我又梦见自己回到了那具身体里……”

隔了好一会儿，她继续说：“青如，你向来待我忠心，如今我有件事要你去办。”

乔嬷嬷在她回到齐王府的第二日就过来了，如今管着东侧院诸事，上上下下都料理得十分妥当。

且乔嬷嬷知她心结，悄悄给了她一个纸包，建议她想个法子永绝后患，但她一直不肯同意。之前她求表哥王宁帮她给罗盈一个教训，谁知罗盈竟想不开自尽了，她出事之后就一直觉得是报应，暗暗发誓再不做坏事。

可连日的噩梦让她身心俱疲，只想真正安下心来，说完这句话后就从枕下摸出了乔嬷嬷给她的纸包，塞进青如手中。

她直视着青如的眼睛，因噩梦而流出的冷汗渐渐干了，她打了个寒战，慢慢说：“那妖物信你，不是吗？”

青如觉得这个小小的纸包像火一样灼手，缩了缩手指却被王妃一把抓住了，哑了良久为难道：“可是皇后娘娘不是说，先将那妖物囚在牢中，等王爷回来再做决议吗？”

“我等不了了。”谢茵流下泪来，“青如，我真的快被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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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青如根本没有推拒的机会，第二天王妃便让她以见旧主为借口，请皇后准许她给牢里关押的老婆婆送一顿饭。

一个妖算哪门子旧主？皇后又哪会不知这顿饭里存了谢茵的什么心思，可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青如就这样赶鸭子上架，提着食盒被狱卒带着往牢房深处走，一边在心里不停默念着：我也是没法子，你可别怪我。

眼看着牢房越来越近了，青如忽地掉下泪来，到底有多日的主仆情谊，如今她亲手下了毒，一辈子手上都是沾了血的，要愧疚一生。

待她僵硬着身体站在一处牢门前，狱卒啧了一声，同她道：“就是这一间了。”

牢中的老婆婆满身都是枯草，将头抵在栏上，蜷腿斜坐着，不声不响也不动。青如提着食盒走过去蹲下，然后犹豫着伸出手推了推她，“王……婆婆？”

老婆婆却随着她的动作轰然栽倒，面色发黑地仰面躺了下去。青如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狱卒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打开牢门进去查看。

走过去伸手一探，发现人已经死透了，于是舔舔唇站起身，转头和青如说：“死了。”

接着便叹着气感概她可怜，小声道：“但愿您的魂儿已回了家吧！”

其实这狱卒也是无聊透了，仔细听了三天才听明白老婆婆每日念叨的两句话说的是什么。

她说她是沽郡人，想回家。

青如却不知道，这老婆婆身体里其实就是她自己的魂儿罢了！平白被关在此处受苦，最后还死在了这里。

她光顾着庆幸，毕竟人不是被她毒杀，自己也就无须背一条人命在身上。

“来生我给你当牛做马，认你做真正的主子。”她慢慢跪地，向老婆婆的尸身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强装镇静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