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 章 离思(2/2)
他不能接,也不敢接。
只能乞求,哀怜的望着慕容黎,只求他能收回成命:“阿离,你应知道,我志不在此,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权利天下这些。”
这天下谁都想去争一争,争来做什么呢?一个小国的王和一个大国的王不都是王吗?难道变成天下的王就可以长生不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也是执明曾经的真心。
曾经。
“那么,你想要什么?”
“还是本王吗?”
“世事难料,或许,人一旦长大,回首曾经心境,说不准也会认为可笑至极。”慕容黎的容颜宛如冰雪,冷透的是执明的心。
曾经他甘愿委身,几乎让瑶光再次覆灭,确实可笑至极。
人之心境当真可笑至极。
也是执明曾经看着中垣版图时发出的冷叹。
那时,对纡尊降贵而来的慕容黎,他不屑一顾。
这一刻,执明如蒙重击。
他知道,自己已无力挽回慕容黎的心,败在玉衡这一伐之下。
天下,江山都不能填平嫌隙之沟壑。
心凌乱寥落,竟不知言何语。
慕容黎五指托起降书,却在轻轻把玩,然后,“唰”一下撕开,一分为二。
如同指剑如风,将两人的前尘孽缘斩断。
玉衡,自是瑶光的玉衡。
忍让,也是最后一次。
“执明,曾经的施路之恩,我唯一能报答你的便是不能让你有事,此役,乃本王与仲堃仪数年恩怨,不能让你牵涉其中,本王会派一万骑兵护送你回天权。”
慕容黎起身,朝帐外轻喝:“来人。”
庚辰如影而至。
“阿离,你让我与你同去,本王不放心。”执明拉住慕容黎,寥落是如此炽烈,“你认为我能安心离去吗?你为的是我,可我担心的也只有你。”
慕容黎看着执明,眼神是那么悠远,就像隔着彼岸的沧桑:“打战不是儿戏,天权如今这般形势,你理应回国稳固朝纲。”
天权此番战败,消息若传回国内,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有一国之君坐镇朝堂才能平息动荡。
执明何尝不知。
可他不能走。
“若阿离执意送我离开,我也必然有办法脱离他们视线再次回来。”
他如同孩童一般眸中都是倔强。
然后破颜一笑,无所碍。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一念相思,不可弃。
慕容黎叹息,目光中,有一丝萧索。
战后的荒凉,在草原上剪成一个缩影,有着泪之白,血之红。
瑶光的军医提着巨大的药盒,忙里忙外救助着天权伤员,满地伤兵,痛苦呻吟此起彼伏,一时半会哪能医治完。
这日,注定不能拔营。
……
晚膳过后,残阳如血,金帐外。
慕容黎环抱吟畔而立,昂首看着残阳云卷,萧索孤影,他心中所思所想,大约是没有人知道的。
庚辰从金帐里出来,手中抱了件红色狐裘,秋始之季,虽不比冬日般冷,然早晚凉风入体,还是担心慕容黎身体受寒,他轻轻为慕容黎披上狐裘,理顺额前两缕秀发,系好系带,道:“公子,执明国主要一起进九皋坡?”
慕容黎淡淡道:“他若执意跟着,我也不会阻拦。”
庚辰道:“壬酉的功力绝不在公子之下,以执明国主目前的武功,属下担心公子会因他受到掣肘。”
“无碍。”
若是不能劝执明回天权,还是留在身边方能万无一失,隐约中,慕容黎断定执明必然从佐奕口中得到一个至关重要的讯息,才会不顾生死,赤地千里。
他的感觉,向来准确。
缓缓的,慕容黎道:“佐奕被杀之事比较蹊跷。”
庚辰点头:“属下也是这般认为,带走头颅反而欲盖弥彰,公子推测,佐奕还活着?”
“江湖异人,移形换脸并非不可能。”北风精湛的易容术让慕容黎大开眼界,想来这个神秘部落与北风的绝技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般修习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出入天权军营提前用一人易容换下佐奕并非难事,玩一出李代桃僵之计。
慕容黎慢慢勾起一抹笑容,抬手摘下冠中的白玉簪,交到庚辰手里,看着簪子中的一点红,微微道:“佐奕死里逃生,定躲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能避开所有暗卫的搜索,想要找到他,绝非易事。你取一罐杜鹃花酱,将阿虞唤醒,本王亲自会他一面。”
然后他轻轻从箫中拔出吟畔,残阳余晖照到冰冷剑锋,如血锋利。
血液是吟畔的磨石,饮下的血越多,就越亮,越冷,越利。
“是。”庚辰小心捧着仙鹤白玉簪。
“传信号给萧然,今夜行动。”
婴矦族高手尽灭,九皋坡中,仅凭仲堃仪的天枢残余旧部,怎敌瑶光披荆斩棘,势如破竹的精锐之师,慕容黎要一鼓作气,在对手还未回过神来就一举将其歼灭。
庚辰点头,随即隐去。
“锵!”冷剑入鞘,慕容黎的心,骤然一痛。
这支剑的原主人,多日未有音讯,让他的心莫名空落。
他转身,狐裘留下一道孤冷红辉。
……
暮间,余霞散尽。
慕容黎回了书房,书案上是一只蓝玉盒,没有半分染尘,如天地初生纯粹洁净的仙玉。
玉与仙最是相配。
“三日了。”慕容黎手指抚摸玉盒,目光混合一丝他不曾觉察到的牵挂,“阿巽,白鸽已有三日未曾飞来,你去了何方?”
不知为何,就算隔着生死,隔着轮回,隔着千里万里,那个青苍淡蓝的影子也已化作一滴相思泪,滴进心底,是寻找了一千年的邂逅,命定的缘。
慕容黎的指尖似乎越过千里万里,点在蓝玉盒机枢上,指腹轻按,玉盒门弹开,露出一沓信条,每条信纸上都表达着思念之情。
“梦中握君手,问君意如何。”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风叶丹。”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
自他离开玉衡,白鸽飞越千里,每日都会以诗传情,带来巽泽念他之意。
巽泽的信从不言烦忧,淡淡的诗情,足慰君心。
可这次,白鸽三日不曾飞来,慕容黎的心中,恍惚带上落寞的痛。
他轻轻取出最后收到的那句“愿为东南风,长逝入君怀。”
看着字迹,竟有摧断肝肠的痛苦。
愿为东南风,长逝入君怀。
似为绝境之下的最后一笔。
他曾说,就算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只要天地不灭,众生轮回,唯一缕青魂也定会护着他。
长逝,入君怀。
慕容黎脸色瞬间苍白,将信贴在心口,握紧心尖的痛楚,唤道:“北风。”
北风悠然从外殿走进,看到慕容黎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也不管是什么身份,上前一步就扶住慕容黎:“阁主,您身体有异?”
慕容黎摇头,平息片刻,道:“你可知晓阿巽行踪?”
“属下离开玉衡时郡主还在玉衡。郡主行踪飘忽,向来不为属下所知,待属下唤一名弟子问问。”北风微微欠礼传唤弟子。
慕容黎点头。
不多时,一位弟子闻讯而来,抱拳施礼,道:“禀阁主,属下只知郡主离开玉衡时在仙人府与执明国主见过一面,郡主行踪,属下不知。”
巽泽自命清高,向来不与凡人为伍,独来独往习以为常。若是黎泽阁护法都不知其踪迹,中打探阿巽下落,一有消息立刻禀报。”
弟子应声退下。
……
晚风嗖嗖,暗夜降临,北风为每盏灯续上蜡,蜡心滴了古树油脂,随着烛火燃烧,轻轻然然缭绕起了白雾,如烟雨轻笼,似有似无。
慕容黎趁着夜色离开金帐时,吩咐过:“今夜,本王离开金帐的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是。”
北风像狐狸一样应着。
帐外传来守卫恭敬的声音:“执明国主,王上已息下,请国主明日再来。”
脚步轻踏,带着一声叹息,声音渐渐远去。
“执明。”清冷的声音从帐内传出。
脚步顿住。
“王上请入偏殿稍等片刻,待阿离更衣。”
迎着灯光,淡淡的烟雾开始缭绕,北风挽起袖子,舀起一瓢水,倒进铺满草药的浴桶中。
他笑得狡黠如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